其实在清初的剃发令中,有“俗从而僧道不从”的讲究,故而汉服虽在大众视野里消失,却从未离开过世间,从苏格兰人约翰.汤姆逊拍摄的清末僧侣所穿的僧袍可以看出,这些还保留明制汉服特点的僧袍,与传统的汉服款式——明制道袍(直裰)在外观上几乎无异;清末,太平天国也曾试图推翻满清服饰、创造新的服饰体系,然而因为一方面时间久远,一方面资料匮乏、考据不力,难以实行,却在无意中促进了汉服的恢复,甚至一些太平军将士还将戏服穿在身上作战;到了民国,一些小范围的汉服复兴渐露锋芒:章太炎爱穿一件前胸绣一“汉”字的交领衣,是为近代汉服第一人;夏震武束发深衣、钱玄同着玄端办公、张大千宽袍大袖游历欧洲;1914年颁定民国礼制七种,包括玄衣纁裳玄冕的祭服。李叔同先生祭孔、曲阜孔门合影、袁世凯祭天等照片,都可佐证汉服在民国时期的影响。
当时的复兴运动规模并不很大,也没有固定的团体与宗旨,加上社会形势混乱,很快就被历史揭过,直到现代,借助互联网的力量,这些追问者才得到自己的答案。
2001年的APEC会议上,各国领导人身着唐装与会,引起了关于民族服饰的讨论。其实唐装是根据满族马褂改良的中国风时装,既不是唐朝人的服装,也并不是任何一个民族的民族服饰,自然也并非唯一可以代表中国的礼服。当然,汉服也从来无意觊觎“官方唯一指定传统礼服”之名,汉服只是汉族的民族服装,与旗袍、唐装一道,在国际舞台上展现着传统中国的华服之美。就像看见旗袍就想起了民国时代的上海,看见唐装就想起了那个辉煌的盛唐,我们只是想所有人看见了汉服,就想起我们的国家,想起我们的民族!
如今全国大大小小的汉服社团正以迅猛的速度开枝散叶,汉服爱好者的数量也与日俱增。早期汉服复兴者多是以网络宣传、理论研究为主,年龄层次上也以已工作或在校大学生为主。近年来研究方向则越来越向考据服饰方面发展,也逐渐吸纳了很多其他年龄层次的人,甚至一些汉服爱好者的父母也在儿女的影响下参加汉服活动,穿汉服庆祝传统节日。依据对汉服的理解程度,这些人大致可分为三个层次:一是汉服爱好者,也即已接触汉服,对汉服有一定了解,认同汉服复兴的主要观点与理念;二是汉服生活者,即将汉服生活化,在日常生活中践行传统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三是汉服复兴者,主要进行理论研究或服饰考据,或负责引导社团、举办活动,较大范围地复兴推广汉服。
汉服复兴并不是排斥其他民族文化的一项运动,总体而言基本是平和与理性的。但在早期的确埋下了一些民族主义的种子,现在的队伍中也掺进了不少民族主义者。这些民族主义者,大部分认为中国是个汉本位国家,主张汉族人应建立对传统汉文化的自尊、自信,肯定汉文化的价值,赞成吸收外族文化的优点以丰富汉文化的内涵。如果说汉本位者还属于中肯的面对历史与现状的人,那么相对较极端的大汉族主义者则有排斥满族与蒙古族甚至其他少数民族倾向,会较偏激地对现在的民族政策提出一些异议,也会较片面地看待民族文化。这类人在同袍队伍里虽然属于少数,但却十分活跃,也在大众层面上加剧了对汉服的误解。
此外,汉服运动内部依然存在很多分歧,也还有很多的问题留待解决:比如过度文艺化;再如各朝制式的“穿越问题”;汉服复兴的理论精英与积极实践者常会产生自我优越感;汉服运动始终不能贴近基层等等。
已故的汉服运动前辈溪山琴况写过一段话:“汉服应‘新民’,它本身即是精神独立的产物,它应该重塑一群更加拥有独立精神和自主思考能力的人;汉服应‘新民’,它应该塑造一群拥有世界级文化大国气度和自信的国民;汉服应‘新民’,它应该撑起强势崛起的民间力量,实现中国前所未有的民间的文明觉醒。”复兴不是复古:古人用得我用不得,是复古;古人用得我也用得,方是复兴。
所以,我们也是同那些前辈一般,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即使不是现在,而是在遥远的未来